窗外是阳春三月,阳台上又是花开花落,我读着梁衡的《大无大有周恩来》,有如重逢故友,心中如尘埃落定,“花开花落两由之”了。这样的天气读这样的美文乃是人生一大乐趣。
梁衡何许人也?也许读者不会陌生。我们中学就读过他的《晋祠》,其中“春时,兰花满山,径出而香远;秋来,草木郁郁,天高而水清。”“绿水碧波绕回廊而明奏,红墙黄瓦随树影而闪烁”。这样韵味悠长的名句早已为读者耳熟能诵。梁衡既是新闻工作者兼领导人,又是卓越的散文家。作为散文家的梁衡近年来已出乎独具个性和思想的大家。四年前我读过他的《只求新去处》,当时并不觉得特别,只是喜欢这个书名,联想起近年来他发表的《特利尔的幽灵》、《觅渡、觅渡,渡在何处?》、《这思考的窑洞》、《红毛线,蓝毛线》、《一座小院和一条小路》以及今天这篇《大无大有周恩来》,脑海中才有一个清晰而刻骨的印象,“只求新去处”原来就是他“时时向往着的一种新高度”。
这种新高度已经超越了梁衡过去二十年前那些“草木有灵”、“水石有韵”的山水散文,这种新高度在于他近年来的散文倾注了浓厚的时代意识和忧患意识,倾注着他关心国家命运、人间疾苦的良心。这种新高度摒弃了其他散文模式的桎梏,以“苦吟诗人”的身份着墨于政治人物、政治事件,充分吸收优美深沉、真情薄薄的文学语言,开启了散文创作中一个新的流派:政治散文。
古人云:知人而论世,读诗以观心。我认为这句话作在梁衡身上是最好不过的。读他的散文,便有这种真实感受。“知人而论世”是对于梁衡作品中人物来说的。《特利尔的幽灵》中的马克思,《觅渡、觅渡,渡在何处?》中的瞿秋白,《这思考的窑洞》中的毛泽东,《红毛线,蓝毛线》中的刘少奇,《大无大有周恩来》中的周恩来,《一座小院和一条小路》中的邓小平,这些国际共运史和中共党史上的杰出领袖,其思想和业绩远远不是一篇长文可以了得。再加上另一方面文艺界有一种“把文艺从政治的裤腰带上解下来”的说法,文艺家“远离政治”、“淡化政治”的倾向,在这种背景下要写政治人物,如果没有“知人论世”的胆识和勇气,别谈写出如梁衡这样令人耳目一新的宏文来,就是读者连读的胃口都没有。
那么,“读诗以观心”则是就梁衡本人而言。读梁衡的这些散文,我们不仅看到了伟人内心的真实情感,而且也认识到了作家的真实心灵。作家对作品人物的艺术开掘,同样显示出作家本人对这些伟人由衷的情感和深沉的怀念,让读者感受到作家的心灵在伟人的情怀中陶冶、共鸣,动人心弦,激人向上。
联想到梁衡于八十年代初最先提出对杨朔散文模式的批评,就更容易理解梁衡那种“只求新去处”的创作精神。他在《特利尔的幽灵》中,开头就援引《共产党宣言》的第一句话:共产主义的幽灵。以“幽灵”这个深邃的文学意象,来显示出马克思深刻的思想内涵,这在中外文学史上都是个首创。在《这思考的窑洞》中,他赋予“窑洞”以思想者的意象,抒情、联想,信笔挥洒,与文中毛泽东成竹在胸、风流倜傥的统帅形象互相呼应,读来真实动人。在《大无大有周恩来》中,他娓娓叙说着周恩来的“六无”:“死不留灰”、“生而无后”、“官而不显”、“党而不私”、“劳而无怨”、“去不留言”,从而揭示出周恩来的“大有”:“化身千亿”、“人人面前有总理”,形象生动地勾划出总理的光辉形象,进而揭示出一代伟人的生命哲学。如是这般,人们不禁感叹:几多伟人,几多风流。
梁衡先生的散文是当代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异数。其成就的取得当然不是偶然的,在热潮汹汹的文学界,梁衡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思考,这思考也许正是我们二十一世纪文学的光明,他将启示着人们深深的思索。